取消“男女混宿”进步还是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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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南方医科大学宣告实行多年的“男女混宿”制度即将废除，引起了外界热议。该校学生的一项调查显示，82%的投票者认为“男女混住，阴阳协调，乃是好事。”有同学对此表示不舍，也有同学认为，“混住洗澡、换衣服不方便”，取消是好事。

“男女混宿”考验大学的教育理念

男女生混宿的情况（指男女学生安排在同一区、同一栋宿舍楼，甚至同一楼层的不同宿舍中住宿），在国内的大学里十分罕见。学校和家长要求男女分宿的理由当然很充分，比如方便管理，有利于校风和学风建设，体现对学生本人的爱护等等。但是，这种观点背后所体现的教育理念，并非没有可以商榷的余地。

支持男女分宿者，很多人是出于“严男女之大防”的传统观念，担心一旦混宿容易出现失控的后果。一位家长的话很有代表性。她说：“虽然大学生已经是成年人，理应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他们还处于青春懵懂期，在异性交往过程中，偶有难以把握好‘度’的时候。一旦‘越界’，谁也没有能力来承担这个后果。”这种担心，相信在家长和学校管理者的心里相当普遍。

可问题是，这种担心真的有必要吗？从南方医科大学实施多年男女混宿的情况来看，以及国内其他一些高校的情况看，学校和家长所担心的“越界”后果并没有发生。一些混宿的同学表示，一开始觉得比较新鲜，但习惯了就觉得合理了。混宿男女学生之间的交往很正常，并没有什么越界之处。而且，因为异性学生混宿在一起，男女学生双方都更加注意个人形象和卫生习惯，生活方式也更加健康，形成了互相帮助、互相促进的良好氛围。

从境外一些大学的情况看，包括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香港大学等一些名校在内，不少大学都采用男女学生混宿的做法。在这些大学里，中国家长担心的“失控”后果也并没有出现。

当然，采取何种住宿方式是大学的自主事务，只要能够确保学生的安全和健康，维护良好的校园秩序，那么无论采取分宿还是混宿都无可厚非。但有些家长和教育者对待学生的教育问题，思维常常过于简单化，把学生当成一张白纸，像孩子一样保护起来、管理起来。有些家长还把大学看成世外桃源、人间净土，视为跟社会隔离开来的“象牙塔”。一厢情愿地希望，把大学和外界社会区隔开来。

这种认知显然跟实际情况不相符合。本科在学期间，绝大多数学生都处于18—22岁之间，不但已经是法律意义上完全的成年人，而且高年级学生已经达到了法律规定的适婚年龄。成长于现代社会之中，大学生的知识水平、心智能力和人格成熟度，都已经完全不是部分家长和老师所以为的“孩子”了。他们已经可以独立面对、独立处理很多事情，包括男女两性之间的交往和相处。学校和家长过度的保护和管理，很多时候已经非其所需，也非其所愿。

学校和家长如果能够更多地倾听学生的愿望和心声，能够深入了解学生的真实情况，使双方保持顺畅的沟通渠道，那么无论是对于学生的身心健康成长，还是对于促进校园的治理水平，营造良好的校风和学风，无疑都是大有裨益的。

取消“男女混宿”，并没有太多象征意义

事实上，南医大此前长时间实施男女同楼混住、同层混住，并非是为了弘扬“自由、开放、平等”的现代精神，而是由于男女学生生源结构失衡、宿舍资源整体供给不足等现实原因。所以说，南医大男女混宿，在一开始与其说是“开风气之先”，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将就”。但随着时间的推延，这种临时性的变通安排，渐渐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含义。

南医大的男女混宿，从最开始的因陋就简的“勉强凑合”，慢慢变成了众人热捧的校园传统和进步象征。这种有趣的变化背后所折射出的，恰恰是习以为常以及“存在即合理”的认知惯性。特别是对于普遍缺少自身特色的中国大学来说，任何一点点“不同之处”，都会被拿来演绎、赋义一番。这种渴望建构独一无二“例外性”的情结，衍生出了太多莫名其妙的校园骄傲与一厢情愿的牵强解读。

对大学而言，男女分片住宿，未必就意味着“男女相防”的封建思想遗存；而男女同楼混宿，也未必就能代表一种开放、进步的先进观念。住宿，本质就是一种功能性、实用性的生活安排，而绝非是演示价值立场的行为艺术。当然了，南医大学生对于“取消男女混宿”的抵触，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们抗拒一种由来已久的生活模式被迫改变，不愿接受一种素来引以为傲的“特殊性”就此消失。

其实，无论是安排男女混宿，还是取消男女混宿，实在都不必大惊小怪才是。在社会风气已然日新月异，男女相处早已有成熟范式的大背景下，还过度纠结于某个高校住宿制度调整所传递的象征意义，本身就是想太多了。

在教育过程中实施性别隔离，严重阻碍了学生性格养成和社会化。此举可能会导致很多学生不知道如何跟异性交往，要么把跟异性接触视为畏途，要么在跟异性打交道时逾越界限。大学生已经是成年人，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给他们提供异性之间充分接触的空间，就是赋予他们承担行为责任的机会。

推行男女混宿可能需要一定过程。比如，现在的宿舍楼在卫生设施、洗浴设施上就很少考虑到男女混宿的需求。这就要求大学在规划上具有前瞻性，为男女混宿准备好硬件。以清华大学苏世民书院为例，其学生宿舍以哈佛商学院高管教育公寓为范本设计。八个独立房间共用一间休息室。这种设置充分考虑保护学生隐私和彼此沟通的需求。如今，中国的大学已渐离高速扩招期，为学生提供更精细化的住宿体验，不妨成为高校下一步追求的目标。

（上观新闻、《新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