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隐瞒”的租金贷

“甲醛房”“投毒事件”“涨价潮”“公寓跑路”“套路贷”……饱受争议的长租公寓，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大量社会资本涌入住房租赁市场后，由于欠缺准入门槛、标准规范，长租公寓发展良莠不齐。以解决租客资金困难为初心的租金贷演变为长租公寓机构套利工具。究竟是如何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让租客掉入租金贷的“坑”呢？押一付一变成“被贷款”一说起租房，这让很多漂泊在外工作的年轻人，以及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感到头疼的事。尤其是押一付三、半年一付甚至全年付清的租金支付方式，像座大山压得这群人喘不过气来。大学刚毕业就来上海找工作的张明，由于现金并不充裕，正为此事犯愁。恰逢遇到某公寓的业务房管员，向其推销一款“押一付一”的会员活动，不仅能够解决他资金问题，而且办理此业务还能在现房租价格的基础上，每个月再优惠两百元。这样的租房款项支付方式，在之前其他房东从未向张明提供过，这让他对今后的租房生活有了更多向往。随后，房管员将张明带到了一台电子合同签约机前面，让张明确认每月支付的金额，还要求其提供身份证原件，并且帮助张明操作办理租房手续。正式入住后张明以为生活就此稳定下来了，正准备全身心投入找工作。但入住没几天，一封由某互联网金融机构发出的借款协议电子邮件打破了一切平静。这封电子邮件上清楚地写着，张明与该机构签订了为期一年的贷款协议，每月还款金额刚好是房管员和他敲定的房租数额。但由于此前业务房管员并未提及还需要办理其他的贷款业务，这让张明感到莫名的不安。于是他立刻联系之前帮他办理业务的房管员，但对方回复称自己已经离职，让他对接其他的客服人员。而客服人员处理态度如同“踢皮球”一般，无奈的张明只好咨询了该互联网金融机构的客服人员，电话那头听闻是咨询租房贷款的问题，就转接给相关负责部门，多次电话都以忙音为由将电话挂了。此时的张明担心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房管员帮自己签下了租房分期贷款的协议。出于资金安全考虑，他赶紧在租房的 APP 上办理了退租，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如果要求取消贷款协议，他就必须缴纳一笔违约金。张明还告诉《中国房地产金融》记者，类似这样不知情就签字的大学生比比皆是。由于生活、工作还将继续，所以只得吃了“哑巴亏”。只得顺势还清了一年的租金贷之后，再办理退租。针对这类问题，记者咨询了相关律师，律师告知记者，在签署合同之前，应先仔细了解审查合同条款，避免签订包含代收、代付等条款的租赁合同，因为存在由于中介公司经济能力差或恶意欺诈卷走房租的可能，有较大的法律风险。在签署时如果没有认真查看，很可能就会跌进合同的“坑”。押金不退还的文字游戏“租金贷”在租客签约前看起来非常方便，但租后的各类问题仍然存在。例如房东中途需要收回房源，或者租客在中途不想继续租住，那么原有的租房关系将被打破平衡，而“租金贷”是否还要继续足额还款，其中就会引起各方纠纷。一位网名为“钟强”的北漂青年告诉《中国房地产金融》的记者，自己就是“租金贷”的受害者之一。在中介介绍下，自己通过“押一付一”的付款方式在北京昊园恒业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昊园恒业”）办理一年的租房合同，当时下载了一个名为“元宝 e 家”的软件，并且绑定了银行卡进行房租缴费。不幸的是，就在去年的 10 月份，昊园恒业的资金链断裂，自己和其他租客都被迫退租。迄今为止，押金还迟迟不能到账，消费贷也迟迟没有结清证明，严重困扰了自己日常生活。钟强告诉《中国房地产金融》的记者，让人感到苦恼的还有退租协议中，关于押金退还时间的文字游戏：“30个工作日后退还押金……。但是 30 个工作日已经过去了，我以及身边选择退租的人，至今迟迟没有收到退还的押金。”他强调，协议上虽然关于押金退还的时间写着“认同 30 个工作日之后退钱”，但值得注意的是，迎接租客的是无限期的拖延。“协议还注明了，此后原合同被视为无效合同，之后就上演无限期拖延来消耗维权者的车轮维权战。退押金的日期一直往后推，由原来的 30 个工作日后退钱，改成 3 月 1 日，后来又改成5 月 1 日，再后来又改成今年的 6 月 1日。”钟强气愤地说道。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昊园恒业“爆雷”之后，钟强自发组织起了“租户权益保护联盟”，据不完全统计，受害者人数累计近一万多人。但是由于时间拖延战，让钟强微信群里的受害者，纷纷因无望而退群，目前，在他问卷调查统计下，只有近 2290 名受害者仍然对退还的押金抱有一丝希望。“相比押金迟迟不还还是小事儿，对于租客们而言，任何信贷都对征信有影响，‘租房贷’也如出一辙。现在购房贷款会考量一个人的收入开支情况、征信记录等等，其目的就是看贷款者有无偿还能力。看似只有万元的‘租金贷’，在日后会让银行质疑其日常花销情况。”在钟强看来，让他更加气愤的莫过于个人征信受到影响。钟强对《中国房地产金融》表示，身边还有一些租客朋友，因为这次事件，征信受到很大影响，有些租客还被迫沾染上信用污点。在他的维权群里，有的租客因此信用卡额度由原来 5 万元降低到现在的 3000 元。有的甚至是信用卡直接被注销了，而且因为征信问题，再也不能申请通过该家银行的信用卡了。关于“租金贷”，钟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告诉记者，“租金贷”是一种工具，没有好坏之分，但只有合理利用才能发挥其价值。只有合规才能使租客、业主、企业三方受益。以一个受害者和维权志愿者的特殊身份，钟强告诫那些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以及租房者，一定要慎重选择“租金贷”。如若是已经使用租金贷的租客，中途要提前退房的人，一定要确认在贷款平台显示的“已退租”的状态之外，还要确保“已退贷”。“不会尝试租金贷”在《中国房地产金融》采访的众多租客中，其中有一部分租客表示，虽然知道要贷款，但自己并没有看到所谓的“贷款合同”。部分销售人员让租客放心，一直自称是与某银行签署的贷款。直到租客拨打银行信用卡客服咨询之后才发现，合同是与一个不知名的消费贷款公司签署的。“我们在办理签贷款的时候，很多信息都不透明，销售人员也不主动解释。我很在意我的个人征信的，如果知道这就是‘租金贷’，我是不会选择签这个合同的。”一位曾经“被贷款”的租客叶女士对《中国房地产金融》说道。上述租客对记者说道，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曾经选择的长租公寓没有“爆雷”，从而没有影响到自己个人征信问题，否则现在买房要申请银行贷款或多或少要被耽误了。回想起这些时，叶女士迄今为止还隐约感到“后怕”。据记者了解，大多的租客直至背上贷款才发现事情真相，这与销售人员的套路有着密切的关系。租客武先生对《中国房地产金融》表示，除了不告知需要办理贷款以外，部分公寓还将很多程序电子化，很多流程都由销售人员自主操作完成，只有在需要租客电子签名时才给租客看。“很多租客自始至终都没有拿到纸质版贷款合同。这里就存在很多漏洞和隐患，万一签约的合同有问题，我们在咨询律师的时候也回答不出事情缘由，无形当中消耗了租客的安全感。”武先生说道。记者采访租客有来自不同地区的，其中有一位从事金融工作的谢先生，他拥有租客和房东的“双重身份”。早些年，他在外地购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由于工作调动原因不在当地生活，所以将房子交给一家公寓企业打理，双方签了五年的租赁合同。但就在2018年年底，该公寓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单方面提出要和谢先生提前解约。针对这次自己的经济损失，谢先生表示：“虽说是少收了一个月的房租，但是结合公寓‘爆雷’事件和让租客纠纷频发的‘租金贷’，我以后会慎重考虑是否将房子继续交给公寓去打理。”用谢先生的话来说：“租金贷”是一种“危险的金融创新工具”。在这场长租公寓运营者大玩资本扩张的游戏里，很多租客和房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游戏中，且结局未必多赢。“站在租客的角度出发，原则上我是不会轻易尝试租金贷，除非是长租公寓贷款方的资质和利率有说服力和吸引力，我才可能会去尝试。”关于租金贷，谢先生对《中国房地产金融》指出，自己仍然持有谨慎的态度。（应受访者要求，张明、钟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