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 那人 那狗

◆虞晓江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要到湘西边境时有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条黄狗。”这便是故事的开始。

多年前，被沈从文的《边城》所陶醉。陶醉于湘西的秀丽，陶醉于边城的淳善，陶醉于爷爷的热肠、翠翠的美丽，还有傩送走了以后，苦苦守候渡口的那船、那人、那狗。

去茶峒前，绕道了凤凰，因为沈从文先生生于斯，归于斯。听涛山下拜谒了先生的墓碑，一块粗糙的五彩石，刻着几行红色小字，“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墓碑下，有一束枯萎的花环，花瓣上凝着水珠，微风中几分清凉，几分寂寞。

凤凰到边城，不远，选择了徒步。可天公不作美，一出凤凰，有雨飘飞，越下越大，中午，更感冷风吹面，寒意浸衣，于是搭车前往茶峒的首府——花垣。到花垣时，雨停了，碧净的夜空呈现青云朵朵。

次日早晨，转车到了茶峒。这里，没有凤凰那样热闹，也没有凤凰那样时尚，祥和古朴中几分宁静，几分安然。游人不多，我想这里更适合背包客，像我这样一人一杖的背包客。来了，就把心交给边城，把身交给边城。

沈从文说，“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 我没在春天来，见不到桃花，也见不到青杏。我真真实实见到了悬崖上的黄泥墙、滨水边的吊脚楼，碧溪嘴上的小白塔……不过风景再好，我的心仍不在它，我不是来寻景的，我来寻情的，寻我对“边城”那份深深的情。

清江上，拉拉渡还在，渡船还在，白塔还在，只是白塔是倒了后新修的。仿佛一切依然，然“边城”的情和意不知从何寻起。

见不到爷爷，见不到翠翠和黄狗，只能寻觅那往日的足迹。

登上渡船，还是只坐20人，只是船头竖着那枝小小竹竿没了，取代它的是“木制拉钩”。牵连两岸的铁缆依旧，过渡时，船上老人木钩牵绳，慢慢地将船引到对岸去。

登上名叫“翠翠岛”的江中小洲。洲上，“翠翠”在那里，“黄狗”紧紧随在她身边，这一切仿佛是从前，即便是雕塑，也能从你永久的低首中看出你那羞涩的回眸和不胜凉风的娇柔。

凝眸小洲上那静静的你，往事悠悠。难忘你和他浪漫邂逅的那一刻，难忘你时过境迁哭肿的眼，以及你那无穷的懊恼和悔恨。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那场雷雨。雷雨过后，渡船不见了、白塔塌了、爷爷走了，孤零零的翠翠伏在爷爷棺木上哭了一夜……

从此之后，你也不再坐在屋后的白塔下，看那天空为夕阳烘出的薄云。夕阳下，再也见不到美得让人神往的你。

从此之后，你用琉璃般透明的心，凝望着悠悠的江水。江水悠悠，你依然如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江水上，你脆弱得让人心碎。

从此之后，你孤独的背影，等过了秋枫，等过了暮雪，即便泪珠滚完，即便眼眶干涩，他依然只在梦中，从未走近。

“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