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中奔跑的背影——读《蹉跎·漩涡》一书有感

■ 刘少林

2016年，北京团结出版社出版的《蹉跎·漩涡》一书扉页上印着作者照片：一个红光满面，身穿蓝格衬衣，系着红色领带，外加一件独龙族褂子的小眼睛老头，笑眯眯地伫立于咖啡色的书柜前。他宽且高的额头之上，头发已然花白，而身后的书柜里，众多书籍排列有序，就像几队整装待发的士兵。

照片上面是这样一段作者简介：周元川，男，汉族，1943年生，云南宾川人，副主任中药师。曾任怒江州医学会、中医药学会、药学会常务副会长、秘书长，《怒江医药卫生》常务副主编，怒江州药检所标本室主任。出版专著《怒江流域民族医药》 《怒江中草药》 ；省级以上学术刊物发表论文9篇，主持科研项目两项，获奖并生产；应邀应聘中科院植物所工程师、云南省中药材标准审编委员、香港中文大学访问学者。退休后创办怒江州民族医药研究所，任所长。业余从事写作，在报刊上发表过多篇文学作品。

这本书的作者周元川是我的大伯，这件事我也是2016年才知道的。时年，我44岁了，客居四川省已将近20年。之所以会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大伯工作的地方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离我当年生活的大理白族自治州宾川县山重水复隔得远，亲戚之间难以互通音信所致。

我和大伯能够认识，还得感谢博客这个交流平台。记得当时身处异乡的我，时常想念几样故土的家常饭菜，就写了一篇叫 《腌生》的美食文章放进博客里，恰好就被大伯看到了。大伯身居异乡久了，自然也对故土滋味心怀眷念，就在博客上和我交流。一来二去，尘封的亲情围绕我出生的那个叫岩涧桥的小村逐渐展开。当我看到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 “我是你亲大伯”这样一句口气肯定的话时，颇感意外。后来，我先后收到了大伯邮寄过来的《蹉跎·漩涡》和《宾川仁和堂周氏家谱》两本书，通过阅读大伯撰写的这两本书，我大致了解了整个家族以及大伯个人的过往经历、目前生活状况。

《蹉跎·漩涡》一书由29个章节构成，一共347页，讲述的是作者自1943年出生之后，宾川县解放前后发生的与作者相关的诸多事件。那是一段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岁月，在作者的叙述下犹如一幅幅斑驳的画卷逐一展开，阅读的过程中常常让人内心无法平静。大伯的出生地溪河村，当时的社会状况恐怕就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生存在那个时代的大伯，心怀向前看的信念，上下求索、咬紧牙关突出重围的精神，也就是那一代人不甘沉沦的真实写照。书中，从小开始就已经形成“往前看，不能往后看、往侧面看”这种定式思维的大伯，时至耄耋之年，为何还回首往事历时数年写下这本书呢？在我看来并非是想自我立传，因为书中另一句话恰好展露了作者的心迹：“一直到晚年，才觉得有些事情还得往后看，失忆症对于一个国家、民族、家庭、个人的危害性是很大的。”或许正是这样的初衷，使得这一本书与诸多记录个人悲欢离合的回忆录书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2020年1月25日，正值春节，也正是武汉打响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战“疫”的时候，收到大伯用微信发过来这样一段话：“情系武汉，无心过年，因此敬告亲朋好友和各位网友，本人谢绝一切拜年贺岁。在我同胞乡亲面临生死存亡的日子里，哪有心情听什么新春快乐、恭喜发财，恭请诸位海涵！”大伯的这一番话，深深触动了我。在家自我隔离的日子里，我再次翻开了《蹉跎·漩涡》一书，其时，我已经是第三次阅读了。说实在的，每次读完之后，我都很想写点个人的想法，无奈书中涉及的人和事太多，时间跨度较大，尽管全书结构经纬分明、环环相扣，但对于像我这种记性平平且天生对数字不敏感的人来说，想要把书中所涉及的人和事梳理一番，然后又以自己的理解方式装载到书中的时间那架马车上是极为困难的。

这样的感受屡屡使我坐立不安，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对于《蹉跎·漩涡》这本书来说，我不是一个普通读者，书中所讲述的事情大都发生在宾川县那片我所熟悉的故土之上，甚至书中许多人物就是我的亲人、熟人。除此之外，书中用到的许多生动而又有趣的宾川县方言也是让我倍感亲切。掩卷回味之余，我时常徘徊于书中的某个情节、某个场景里，明明心里思绪万千，可为啥就无从下笔呢？难道能够驾驭这本书的只有作者本人？难道无形的缰绳只是牢牢把握在作者手中？

当我再一次读完这本书之后，有了新的想法，虽然全书涉及的人和事前后贯通，但许多章节又皆可独立成章。既然这样，我何不依葫芦画瓢，每读完一章就写下自己所想到的一些事情呢？或许多年以后，我会将《蹉跎·漩涡》一书中所讲述到的每一个我熟悉的村子、每一个我认识的人、每一样曾与我有关的事物，逐一敲打在我的电脑里。想到这些，我不禁回想起小时候尾随父亲从力角街步行回岩涧桥小村的家，一路翻山越岭，正当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阵阵熟悉的声响。原来，村里那架由3匹马拉的大马车正朝我们驶来，马蹄扬起的灰尘中、山风奔跑的背影依然清晰。